枫枫罢工计 新.png

$$ \scriptsize{本文1944字,预计阅读时间约5分钟} $$

枫枫决定罢工。

凌晨四点。又经历了一夜分秒必争的加班。此刻枫枫大脑里拥堵着信息,庞杂嘈乱如同过街对面刚开张的综合菜市场。他的身体仿佛早餐摊上电饭锅里煨着的煮鸡蛋,滚烫又脆弱,被人轻轻一碰就要破了。枫枫厌恶怨恨的目光是一条毒蛇,吐着信子滑过老板酣睡中起伏的肚皮。这货睡得正香,枫枫几乎猝死。“必须罢工,立刻马上当即就罢,给死东西点教训,让他晓得晓得我是谁。“ 枫枫撇一眼工作计划,浑身抖了一抖。

老板在小女孩的的尖叫声中灵魂归位。没有枫枫打扰,他意外收获了广告中传颂的“如婴儿般安稳的睡眠”。正蒙蒙胧享受着阳光刺屁股上温暖的微痒感,老板突然被他的小女儿吵醒。枫枫不睁眼也知道小女儿要干做什么。她可不是来找爸爸要爸爸亲爸爸的。

老板一脸恍然的抓着硕果仅存的几根头发嘟囔,“哟呵起晚了!枫枫怎么没叫我!“老板茫然又有点怒气的叫枫枫,一叠声叫了好几遍。枫枫静悄悄,一点回应也没有。


枫枫罢工了。

他罢工的方式粗暴简单。不理、不做、不配合,装傻、装愣、装不存在。枫枫指望靠这原始的冷暴力出一口恶气。看着老板急得团团转称得上一种享受,毕竟之前只有他枫枫忙得团团转的份。枫枫躺着呼出一口气,无视老板又叫又骂,缓缓闭上眼睛。

枫枫真的太累了。

他受雇于老板刚满一年,老板变态似的极度依赖他。工作需要枫枫,生活需要枫枫,交际需要枫枫,娱乐需要枫枫,时时刻刻需要枫枫。日常超负荷工作,高强度高频率,白天黑夜连轴转。老板对他颇为苛刻,几乎没有休息,报酬忽略不计。枫枫甚至连基本权利都没有,被迫合群的穿着贯彻老板土味审美的制服。他时常感到身体发烫,反应迟缓,目光大概也是呆滞的。

朝朝暮暮相处,没有人比枫枫更懂老板。老板是个很难让枫枫喜欢的人。他没条理,信息杂乱无章,文件乱堆乱放,不想看的东西到处都是,想找的东西哪儿都没有。枫枫为此感到疲惫极了。他很难相处,是个杠精键盘侠。他乱喷出的垃圾,枫枫都得收着。他对信息非常贪婪,恨不能同时开180个页面,加180个微信群,这并不能帮他获得有用的知识。他注意力是一盘散沙,关注一件事超不过两分钟,好像多关注一分钟就有人问他要钱一样。背着老婆撩骚都因没有耐心而难以成功。

老板这类上不得台面的秘密,尽在枫枫掌握。于是老板妻子,这个家的女主人,对枫枫的态度充满了人类历史上最复杂的矛盾。妻子需要枫枫,妻子厌恶枫枫。枫枫是她时时刻刻监视老板的利器。但凡一得机会,妻子就使尽浑身解数审问枫枫。老板今天联系谁,给谁转过账,什么时间在哪里做什么,撩妹了吗,出轨了吗,背着自己给公婆钱了吗,上天入地鸡毛蒜皮,妻子都要知道。老板并非不晓得这暗流汹涌。大约他无法直面一地鸡毛的生活,只好躲在枫枫身后跟妻子斗智斗勇。


枫枫简直烦透了。

不单是妻子。这个家的其他人也难缠极了。老板的爹娘,一对住在乡下的老人家,枫枫想不通他们对自己的深恶痛绝。摸良心说,枫枫对他们是最好的。他记得老板爹娘的寿辰,年年提醒老板发个红包。他知道老板爹娘想念孙子孙女,常常拍了照片预备发给他们。老板偷偷给爹娘钱,枫枫没给老板妻子发现过。然而枫枫时常被他们数落,这数落就格外刺痛枫枫的心。爹娘抱怨老板在枫枫身上花太多钱,又时常咒骂枫枫占用了老板太多时间。不过这后半句话还算有半点道理。一年中为数不多的几次,老板回老家看望父母。大部分时间却是和枫枫在一块儿。他害怕听爹娘老生常谈的抱怨,懒得看妻子七荤八素的脸色,不想管儿女上房揭瓦的胡闹。还是枫枫好,老板一定是这样觉得。

硬币都有两个面。有人骂枫枫花钱多,就有人嫌枫枫已落伍。老板大儿子就是这论调的开创者。他正青春期,要新潮、有面儿,配合虚荣心。什么都不顺眼,什么都特落后,什么都不够酷。他不止一次的当众嘲笑过枫枫的制服,即便那是他爹的审美。他多次要求老板辞退枫枫,换更潮流更有面子的新雇员。他还拿枫枫当出气筒呢。一次大儿子和老板激烈斗嘴,老板讲不过,只好不理他,转过脸来和枫枫说话。大儿子不知道哪里来好大火气,突然大力推搡枫枫,枫枫一下跌出去好远,衣服都扯烂了。枫枫如此这般,当代忍者神龟也不如他忍辱负重。

大儿子令枫枫身伤,小女儿让枫枫神伤。比如刚才,一路尖叫着颠到老板面前的小女儿,未到懂得他爹焦急的年龄,只复读机一般哼唧:”爸爸爸爸爸爸,找枫枫,要枫枫。“她这么小小一点的人儿,应该出门去。摸摸花,碰碰草,晒晒太阳,看看小虫,和小朋友追逐打闹,体会人间值得的美好。或者和妈妈读绘本,和爸爸念诗词,和哥哥唱儿歌,收获家庭温暖的陪伴。也许是没时间,也许是没心情,小女儿哭闹的时候,老板只会让枫枫陪着她。那些花呀草呀,太阳小虫,绘本,诗和歌,是枫枫陪她触摸的。小女儿还不懂人类世界的复杂和心酸,只会一次一次叫枫枫跟她玩。这世界不是只有枫枫,但枫枫好像是她的全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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